第三十九章 宁刑统-《江山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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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郑廷玉就是人间的獬豸,时至今日,郑观仍然记得自己幼时曾经有过多少人在他家的门前跪叩哭嚎亦或是谢恩流涕,如果现在你在京畿地区询问几位昭宗朝的老人,那他们一定听说过“郑青天”的名号。

    可郑观并不希望他的父亲是这样的人。

    在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弟弟上吊而死时,他多么渴望自己的父亲是一位苟且卑微的贪宦。

    郑观原本有一个孪生弟弟,名叫郑沧海,他们长得很像,就连性情也很像,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很深厚,松前月下,他们一起背诵《宁刑统》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可在他十四岁那年的元夕他就再也没有弟弟了。

    元夕灯会是大宁每年一度的盛会,无论是世勋豪门还是布衣门楣,各家各户的年轻男女都会在这天晚上出去赏月观灯,那是在被森严礼法所束缚的年代中年轻人少有的天堂。

    如果说,郑沧海与郑观之间有一点差别,那便是郑沧海相对欢脱活泼一点,而郑观想对孤僻死板一点,元夕灯会那天,郑观照旧在家中读书,而按奈不住的郑沧海则被其他世家公子约出了府,如果一切能重来,那天晚上郑观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弟弟出府半步。

    璀璨的的烟花绚烂了整个云京城的夜空,穿桥而过的河流中满是闪烁的莲花河灯,红男绿女相拥相簇,沉醉在酒意与暧昧的海洋里不能自拔,可悲剧的发生往往都是这么毫无预兆。

    在一座拱桥上,手持酒壶的郑沧海在与别的女子追逐玩闹时,一不小心把一个女子推下了桥,水中激起的浪花打断了周遭欢乐的气氛也溅醒了一脸醉意的郑沧海,他立刻奋不顾身地朝着水中跳去,奈何时值冬日,棉衣厚重,河水又太过于刺骨,他还是没能救上来那个女子,若不是同行之人的搭手就连他自己也会溺死在这刺骨的寒流之中。

    “郑青天家的二公子杀人了。”

    那天晚上这句话传遍了整个云京城,自然也传入了郑廷玉和郑观的耳中。

    郑廷玉在听到这件事后,他的脸部微微抽搐了一下,少顷的沉默后他缓缓道出四个字“杀人偿命。”

    在那时,郑廷玉关于案件的论断就连昭宗也很难左右,而在郑府……他的话就是圣旨。

    “……你自行了断吧。”郑廷玉命人取来了一段白绫递给了惊魂未定、浑身湿透的郑沧海。

    郑沧海空洞迷茫而又绝望无助的眼神,郑观一辈子都不会忘。

    “老爷,即使是按照大宁的律例要杀人偿命……那也应该先把沧海送去刑部审问一番再下定论啊。”郑观的母亲泣不成声地哀求道,哪怕此刻她有以命换命的想法,可在铁面无私的夫君面前,她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哼!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都是我多年的同僚和下属,让他们去审问沧海……结果自然可想而知。”郑廷玉有些不满地挥了挥衣袖。

    “父亲!沧海推下水的只是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只要给足钱的钱财他们便不会追究的。”郑观满脸渴求地跪在了地上,他拉着郑廷玉的衣摆,膝盖不停地在地上打磨。

    “混账东西!”郑廷玉很显然被郑观这句话气到了,他转过身狠狠地扇了郑观一耳光,“我郑家执法百年,从未有过徇私枉法,浩然正气天地可鉴!你这些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竟说出这番混账话,你对得起郑家的门楣,郑家的列祖列宗吗?!”

    郑廷玉几乎是在咆哮。

    长长地白绫被悬挂在了房梁之上,郑沧海踢开脚下凳子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爹,娘孩儿不孝,来世……再报答你们的生养之恩,哥,我走了……”

    没了凳子的支撑,郑沧海身体的重心便全部落在了白绫之上,没过多久他的双腿就开始发疯似地乱蹬,那是一个人求生的天然本能。

    这一幕直接让郑观的母亲哭的昏死过去,而伤心至极的郑观则无法忍受这种冷漠无情,他发疯似地朝着弟弟跑去,他想救下自己的弟弟。

    “拦住这个孽畜!”

    郑廷玉的话彻底击碎了郑观心中的最后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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